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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气换美金的诱惑:21世纪卖碳翁----余元旗的故事
作者:admin来源:深圳市节能专家联合会阅读量:时间:2012-08-29
编者注:余元旗,深圳国际能源与环境技术促进中心副主任、国际协调员、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特聘专家、深圳市节能专家联合会副理事长。中国最早从事清洁发展机制CDM项目开发以及碳指标交易国际合作的实践者之一,积极参与应对气候变减排温室效应气体的国际联合行动,特别是在城市垃圾填埋场沼气回收发电以及水泥余热回收发电领域完成了多个成功的项目示范并在国内外取得一定影响力,在如何利用国际规则和资源来推动中国节能减排和低碳经济的发展积累了不少创新性经验。

 

这个冬天不太冷,就连4月才盛开的木棉花,也早早的在2月怒放了。但这火红的红棉花,更像是一种预警,是自然界对环境的变化发出的警报。

而全球温室气体的排放量与日俱增,背后是百年来发达国家工业化进程的结果,其中发达国家人口虽然只占全球的20%,但是排放的二氧化碳却占到全球的66%,其中美国名列第一,在全球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占到四分之一。

1992年由联合国主持,185个国家参与的《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各国政府代表坐在一起,第一次就大家共同的家园——地球的未来问题展开讨论,最终在1997年成了关于限制二氧化碳排放量的成文规定,并以举办地命名为《京都议定书》。

议定书出台的本意就是通过条例硬性规范发达国家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量,签约国各自把分到的排放量又以分猪肉的形式下放到各个企业。在欧美减排一吨二氧化碳,所需要付出的人力和技术成本很高,而美国也以增加企业负担为由,拒绝在议定书上签字。

《京都议定书》特别设立清洁发展机制(CDM):如果欧美投资了中印等国的环保项目,使该项目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比投资前有所减少,这些减少的排放量将被看作“投资回报”,可以拿来抵消该公司在欧美多排放的二氧化碳,甚至还可以卖给排放额度不够用的其他欧美公司。

所谓的碳排放权交易,说白了就是“空气买卖”,谁能想到,在21世纪,人们每天呼出的二氧化碳,都能作为商品进行交易,而这背后是一个10亿美元的巨大市场。

余元旗的故事:21世纪卖碳翁

那么如何进入这个市场,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作为一种特殊的商品又该如何买卖?不少人感到疑惑,正是因为看不见摸不着,增加了二氧化碳交易的复杂性。即不可能像传统家电产品那样计件,也不可能像软件服务外包获得实际的工作量。而现在二氧化碳排放市场还属于买方市场,要怎么进行交易呢?

一千多年以前,白居易曾经在卖炭翁中这样描述:“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当年的卖炭翁不仅砍柴烧炭,污染环境,卖炭所得还无法满足温饱,处境凄凉。

但在21世纪,和环保相关的产业成为最热门的产业,CDM交易的巨大潜力,使得人人争当卖“碳”翁,所不同的是,他们卖的是二氧化碳的排放权。

余元旗,深圳相控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联合国工发组织深圳国际能源与环境技术促进中心项目专家,是中国最早介入和接触CDM项目人之一,也是我国第一个促成CDM综合治理垃圾填埋场项目的负责人。

项目来源于一次旅游机会,2004年余元旗、杨金明带着他们的加拿大朋友杰瑞(Gerry)一起到梅州旅游,并参观了龙丰垃圾填埋场。

当时利用沼气发电在中国乃至在广东都不算什么新鲜事,但见到眼前这个占地102亩的垃圾场,杰瑞兴奋了,这不正是符合CDM条件的一个非常好的项目吗。作为加拿大知名再生能源利用专家,杰瑞不仅是深圳相控科技有限公司的投资者,其在加拿大的公司也主持过多个类似的项目。

听完杰瑞的介绍,余元旗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项目,不仅有利于环保,还可以为当地的政府创收。鉴于当时《京都议定书》还没有在全球生效,中国还没这方面成型的个案,于是余元旗和他的同事兵分两路,一路人马联系梅州环卫局等有关部门,协商项目,另一队人马研究项目的申报流程。

事情进展比余元旗预想的要顺利,余最初担心,梅州市环卫局的领导对与合资公司联合改造垃圾填埋场项目并申报CDM项目有所顾忌,毕竟有一些投资者以投资的名义行骗,给经济欠发达地区带来投资陷阱的阴影。当时梅州环卫局的局长,现梅州公共事业局局长吴献华对项目给予大力的支持。当余元旗他们提出这个合作之后,几乎是一拍即合。

原来,和许多垃圾填埋场一样,龙丰垃圾场面临填埋气和渗滤液污染的困扰。垃圾填埋气体中包括的甲烷(又称沼气)、氨气、氮气、氯化氢,是重要的温室气体排放源,其温室效应是二氧化碳的26倍。填埋气还属于易燃易爆气体,1998年8月就曾发生一起严重的沼气爆炸事故,爆飞的垃圾有2000余吨。而垃圾渗滤液则就地渗透,未经处理就直排梅江河。

对此,余元旗在这个项目中提出了垃圾填埋场综合治理的3R技术模式,相控科技CDM项目协调员游涛解释说,所谓3R技术,其中R1模式主要包括填埋场气体回收和利用两个方面;R2模式采用在填埋场下游地势最低位建污水收集池保持一定湿度;R3模式是在对填埋场臭气和污水进行处理的基础上,对固体废弃物的土地再进行美化处理和再利用方案。这套技术能完整保证龙丰垃圾场的发电工程。

据游涛介绍,由于CDM项目的手续申报复杂,所以一般一个项目从立项到投入使用,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再加上当时梅州龙丰垃圾填埋场项目几乎是国内第一家CDM项目,所以整个项目的操作一直备受各方瞩目。

几个月后,一份《关于中国梅州市龙丰垃圾填埋场温室效应气体综合治理合作协议书》成形,并在2004年5月由梅州市环境卫生管理局和深圳相控科技有限公司双方正式签订。协议书中明确,梅州市七县(市)的垃圾填埋场一并列入该项目,整个项目投资预计将超过1亿元人民币。

一年之后,国家发改委气候办组织专家审核了梅州垃圾填埋场沼气回收与能源利用项目作为清洁发展机制项目的申请。评审专家组认为该项目符合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CDM执行理事会与《中国清洁发展机制项目运行管理暂行办法》的要求,建议予以批准。

整个项目是采取分工合作的方式进行,其中以梅州环卫局和市管道建设局等政府部门在配套设施工程,如完善垃圾场污水沉淀过滤池等配套基础设施方面投入了211万元,进行工程的施工。当时的梅州市环境卫生管理局局长吴献华算了一笔账,以上海、深圳、北京这样的大型城市来说,垃圾发电每吨补贴至少80~100元人民币,对经济欠发达的梅州来说,财政是无法支持这样的补贴的,对一个垃圾填埋场的综合治理投入,少则几千万,多则达10多亿元,所以这次是花小钱办了大事。

而余元旗的想法是,相控公司运作该项目,包括即将安装的4套1000千瓦/套机组在内的气体收集和发电设备投资约为4000万元,以一年运行5000小时计算,设备运行以额定的70%计算,若电价按0.52元/度计算,每年设备维护和运行管理费用若300万元,则该沼气回收和发电的投资回收期为8年左右,而整个排气过程在30年左右完成。

龙丰垃圾填埋场综合治理项目最关键的买家,是奥地利市立信用公共顾问公司,负责管理奥地利的农业、林业以及水管理等事务,相控用了4个月的时间和这家公司谈判,最终协定该公司作为减排量指标购买方,售价为5欧元/吨。也就是说,龙丰垃圾填埋场每燃烧一吨沼气,可以从奥地利政府获得5欧元的补贴。

一单碳交易生意有了买卖双方,并签署了交易协议,并未告一段落。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交货和付款。一个CDM项目从项目认证到排量指标认证,需要通过的认证关口不下十几个,整个申报过程持续两年,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可能前功尽弃。过程的复杂性让很多企业望而却步。无味无形的空气,如何打包交付卖家,这个问题连神仙都要被难倒,也增加了交易的难度。

其中能否交易成功的很重要的指标,就是由第三方机构进行的排量指标认证,认证机构的资格在全球只有少数几家公司获得,而交易双方则根据第三方机构检测的数据,核对排放量是否达标,如果达标,则按照协议付款。

以龙丰垃圾场项目为例,到目前为止共填埋生活垃圾60多万吨,占设计填埋总容积83%,预计2007年底可填满。奥地利协议购买龙丰垃圾填埋场燃烧4600吨甲烷气体带来的二氧化碳减排量指标,当排放一年之后,这个排放指标合格,奥方才会支付购买这笔排放量的2.3万欧元。

否之,则能否拿到款项还是一个未知数。况且,目前CDM在国际上还是买方市场,发展中国家项目建设者还是要看发达国家买方的脸色,议价能力差。此外,CDM项目必须要履行国内、国际两套程序,经过多个机构审批,一个项目从申请到批准最顺利也需要3~6个月时间,复杂的审批程序可能会给最后的结果带来不确定性,而不论结果如何,前期的设计、包装等费用甚少需要投入10万美元。

这么高的门槛,首先就把一些中小企业拒之门外,这也是大多数有意上马CDM项目的国内企业主所顾虑的地方,CDM项目,到底是陷阱还是馅饼!

CDM的现金,落到过谁的手中?

在记者的采访过程中,无论是已经成功进行CDM项目,还是排队进行CDM项目,甚至是还在观望CDM项目的企业,他们不约而同的都说了一句话,CDM项目不是金矿,具有很大的风险。

即便如此,记者在中国清洁机制网上看到,中国企业还是前仆后继地扑向CDM的大网。就在今年2月广州又成功进行了一桩CDM交易,买卖的双方分别是英国爱斯凯公司(ICECAP)、广州惠景环保技术公司。

广州市生活废弃物管理中心副主任肖文接受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此前填埋厂CDM项目只有5个,审批通过后,广州将成为第6个垃圾填埋厂CDM项目。而从2006年开始,国内已有众多企业利用清洁发展机制(CDM)项目出售二氧化碳减排量获利。

市场前景巨大是吸引这些企业入场的主要原因。据统计,2006年世界排放权交易总额达到280亿美元,为2005年的2.5倍,换算成二氧化碳的交易数量达到13亿吨,为2005年的两倍以上;CDM项目成交额也同比增长15%,达到约32亿美元。但由于内部交易成本偏高,发达国家越来越重视用CDM向发展中国家购买排放权,由于印度开展的比中国早,可议价空间小,所以很多国际买家更倾向培养中国企业。

观望的卖家——

项目申报具有太多不确定性

据中国清洁发展机制网的数据显示,到今年1月底为止,中国已开展了279个清洁发展机制(CDM)项目,如果这些项目全部实施,则相当于全球CDM减排量的50%。

CDM项目在中国方兴未艾,但清华大学核研究院全球气候变化研究所的副所长刘德顺还是给企业敲了一下边鼓,CDM项目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前期投入的人力物力成本不是一般规模的企业可以承受的了的。

广东一家垃圾发电厂的项目负责人龚女士告诉记者,最先关注CDM项目的企业,是一些有相关项目涉及环保发电等领域的企业,她所在的公司就是其中一家。当他们听说CDM项目之后,跟大多数企业一样,认为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可是当他们深入了解,才发现申请这个项目的程序非常复杂,可谓要符合天时地利人和等一应条件,排除过五关斩六将的申报细节不谈(过程可以参考前文梅州龙丰垃圾填埋场),在找买家阶段,一家垃圾发电厂的规模、废气排放的时间和量等都成为买家考虑的条件。国内垃圾场气体年排放量一般在300吨~400吨,排放高峰期集中在填埋之后的3~5年间,但是国际买家一单需求在600吨~800吨之间。

之后,龚女士从顾问机构得知,这个问题可以通过相关项目打包的办法解决,即几个小的发电厂项目整合成一个大的项目在国际市场找买家。但这又涉及到款项分配的问题,只要其中有一家电厂的一个指标不合格,都有可能牵连整个项目,影响其他合作的卖主。

还有天气的原因,因为降雨量可能改变土壤的湿度问题,导致影响气体的排放。游涛介绍,这是一项技术活,跟农民种庄稼一般,要控制土壤的温度和湿度,不然就会影响垃圾的气体排放,从而导致一年的气体排放无法达到买方的要求,买方可以不付款,那么企业一年也颗粒无收。

据介绍,对于购买二氧化碳排放量的款项,国际上比较通行的两种支付方式是,一般以7年为一个购买周期,一次性议价;但在支付的时候,有些买家会一次性支付30%的款项,作为项目启动的资金,之后每年检测排放总量再分批支付;另外一种方式则是每年测定,核准一期支付一期。

调查至此,关于CDM项目可投资性报告已经在龚女士的心里成型,她盘算了一下公司的大小项目,正是处于中间处境,小的项目太小,大的项目又被CDM申报严格的要求卡死了。

她介绍,公司在中山有一个垃圾发电场项目是符合规模的,排放量也达到国际买家的要求,但是由于CDM“额外性”的要求,大多CDM项目并不是副产品,而是要投资后才能卖减排额,而已经投入生产的项目,在投产之后再进行CDM项目的申请,也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总结一算,龚女士所在的公司打了退堂鼓,一个项目的前期改造和投入至少要10万美元,这些投资在审批结果不确定的情况下很可能打了水漂,这是一笔风险很大的投资。

排队的卖家——担心价格竞争

即使进入CDM的领域,也不代表企业就成为幸运儿。

“加入CDM的队伍,就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赛跑,我们企业还在排队呢,已经排到联合国那关了,如果幸运的话,两个月之后就可以投入运作了。”国华能源投资有限公司的CDM项目协调员冯学佩告诉记者。

新疆天富热电股份有限公司的CDM项目负责人吴坚表示,他们企业的情况类似,如果今年6月能在联合国注册项目成功,有望在今年底拿到第一笔款项。

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很多国内企业对这个市场垂涎。环保项目属于政府支持的项目,申报成功还可以得到政府的一定支持,在很多地方CDM的开展都得到政府部门的支持。

排队的公司多,协助申报CDM项目的公司更多,由于申报流程复杂,因此很多企业都要委托专业的公司代理,代理费也是一笔可观成本。吴坚认为,找到好的代理公司非常重要,据说有些代理公司甚至可以将至少两年的申办周期缩短为一年,可见这其中还有不少人为的隐形因素。

发电费和垃圾处理的费用是一家垃圾发电场的主要收益,但是仅仅靠这两项支持还不足以维持一家垃圾发电厂的投入运作,因此能够获得CDM项目的资格对很多企业是一笔可观的额外收入,在咨询公司和相关部门的一波又一波的宣传下,不少企业跃跃欲试。那么到底有没有企业真的在CDM交易中拿到钱呢?

最早进行CDM项目的梅州龙丰垃圾填埋场和南京天井洼垃圾填埋气发电项目目前已经从买方拿到真金白银的企业。消息给正在排队的企业带来极大的鼓舞。

以内蒙古一个总投资1.7亿的风力发电厂为例,该厂每年检测排放5万吨二氧化碳,指标价格是每吨5.4欧元,标排计划期为10年,那么10年间企业可增加额外收入270万欧元。

这就带来了冯学佩他们担心的第二个问题,价格如何定?冯学佩说,现在排队的买家这么多,虽然项目基本上以双边项目为主,僧多粥少,减排额的价格降价是迟早的事情,届时预期的收益将会大幅度缩水。

据清华大学核研究院全球气候变化研究所副所长刘德顺介绍,二氧化碳排放权的买卖有些像期货交易,国外的买家一次性议价购买。但当国内卖家还习惯于以此锁定供应价格的时候,海外减排量买家已逐渐利用二氧化碳减排量期货或期权动态管理合同中的碳价格波动风险。

据世界银行发表的统计数据表明,2006年前9个月,欧盟成交了7.64亿吨二氧化碳当量,而2005年全年的交易量仅为3.24亿吨。按照24美元的加权平均成交价格计算,欧盟配额的市场价值达到189亿美元,比上年翻了一番还多。而同期在美国芝加哥、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和英国,排放交易也都呈现明显上升的趋势。

二氧化碳的交易价格也像交易所里的股票一样,经常出现较大波动。去年4月中旬,欧洲气候交易所创下了每吨30欧元的纪录,但在5月中旬又跌破了10欧元,2007年的期货价格则已降到了4欧元。据统计,2006年的前三个季度,在CDM中,每吨二氧化碳当量的平均交易价格是10.4美元。

已经进行的卖家——

担心未来政策的变动

相控科技游涛介绍,目前国内排放权卖家与海外买家签订合约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为买卖双方倾向于签订长期合同,以锁定未来的碳排放权价格;另一种是买卖双方会在合同中约定某一基准价格(例如7欧元/吨),而后在每年交易时根据交易日的欧洲碳价格的一定比例(如20%)作为相对于基准价的升贴水,并形成当年度的减排量交易价格。

但后一种价格约定方式还很少,主要还是以长期合同锁定价格的方式为主,至于通过期货市场对二氧化碳减排价格进行套期保值的做法还是只在海外买家中听说过,国内卖家中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做法。

一次性议价,这样也可以保证企业的交易价格。

有专家指出,从目前看中国的企业表现得有些急进,今年是国内审批CDM项目的高峰年,截至4月2日最新批准的CDM项目就有39个,如果进展顺利,今年底明年初这些项目有一半可见效益。但是目前国际市场也有一种声音,认为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目前不必履行《京都协议书》的减排规定,已经成为CDM策略下的最大受益方。加之美国一直不继续签署协定书,所以未来的政策变动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

因此,可以预见,在排放总量的硬约束下,中国的减排压力肯定越来越大。从发展趋势看,我国最终会成为CDM净买方,如果CDM项目建成了,国家不准卖,那企业肯定是“得不偿失”。(编辑:王小军)